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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零八

作者:苦渡鸟字数:2804更新时间:2025-08-02 13:56:33
  不开灯。
  整个客厅就只有电视机发着刺目的光,光从电视屏幕到沙发再到因果脸上的距离比因果的房间都长。她的眼睛映着儿童频道的动画片,双腿屈起,手搁置在膝盖上,把嘴巴遮得严实,眨眼睛次数都屈指可数。
  有人走来的话,他的影子会很庞大。
  再走近,就越来越小,直到走到她身边,但是对她而言仍然是庞大的。
  “你已经看了叁个小时了。”那些粗制滥造的儿童动画。
  但她既不做回应也不做动作,那句话好像一接触空气就自然消散了一般。
  忠难面上没什么情绪,只是挨着因果坐了下来,手指才刚碰上她指甲盖,她灵敏地甩起手,把身子往另一边倾斜,像磁铁一样被排斥开,但目光仍然没有落在他身上过。
  他悬在空中的手停滞在那里,视线对上她映着动画片的眼睛。
  “你”在思考着什么呢?
  他别开了眼,沙发都没坐热就起了身,但刚站稳手就被勾住了,对,不是握住了也不是抓住了,是她用长长的指甲刺进他的手掌手背,嵌在他的肉里那样把他勾住了。
  这种程度的疼痛已经不值一提,反倒是在她把指甲刺进来的瞬间他精神高潮了一次。
  但说出来的话总那么冷冰冰的:“我不明白你到底要什么。”
  而小猫不会说话。
  疼痛在企图挣开的时候牵一发而动全身了,撕扯神经的痛,他手背的青筋都凸了起来,他想要立刻脱身很容易,她的手根本没有什么力,只是她的指甲太长了,还被啃得规则不一,尖甲刮过人最柔软的皮肤,如同石头剪刀布她出了剪刀而他出了布一样轻松。
  但他不肯。
  “你该剪指甲了。”
  此话一出她当即要缩回手,但他拽住了她的手腕,在她无声的奋力的挣扎之中不紧不慢地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了装指甲刀的盒子,在他单手开盖子的途中,被她碰巧地挣脱,尖锐的指甲在他手背上留下了四道鲜明的抓痕。
  忠难低头看着那四道白花花的线翻起碎皮和血珠,再看那把自己埋起来的因果,好像把自己眼睛遮住别人就看不到她了似的。
  这样看起来确实和小猫没什么区别,因为她完全没觉得自己做错事了。
  小猫怎么会错呢。
  “剪完我就呆在这里,不走也不碰你,先把手给我。”他把因果藏在大腿下面的手给掰了出来,显然是又在他身上留下抓痕,抓在腕部,和那些自残的疤痕重迭在一起,在凸起的皮肉上再度划开一个崭新的存在。
  他突然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好像在无数次轮回的记忆中有和这一瞬间极其相似的场景。
  他只是愣了那么一瞬间,回过神来他已经按着因果的肩膀在沙发上,双腿把她的身体夹在中间,她晃着腿试图把他顶开,双手的指甲也陷在他的双臂,陷在一道道凸起的肉里。
  “好痛。”没有情绪的两个字,就是两个字砸下来,砸得因果突然一动不动。
  忠难什么时候会说痛?因果不会想到这个问题,只是条件反射,他说痛的时候,一定是要打她了。
  所以手也软了,指甲从他的肉里拔出来,看到他抬手,就直接闭了眼睛。
  咔嚓。
  指甲刀剪下一片指甲的声音。
  啊,给小猫剪指甲真是件体力活。
  不过她也不挣扎了,眼睛也慢慢睁了开,皱着眉盯在他千疮百孔的手臂,指甲刀剪过自己的指甲发出规律的清脆声,她的目光不自觉往上,凝聚在他专注的侧脸。
  咔嚓,咔嚓的。
  咔嚓咔嚓呀。
  咔嚓。
  “喜欢我的脸就用人类的语言表达出来吧。”
  声音很近,因果回了神,他的脸不知何时也那样近,几乎是身体本能地一下赤红了脸。
  然后就忽然远去了,他把指甲刀放回了原位,人也坐在离她有一个拳头的地方,腿很随性地搁在另一条腿上,拿着遥控器把这个播了叁个小时儿童片的电视频道给切换了。
  因果坐起来,盘着腿,肩膀耸着看起来精神还紧绷着。她眼睛里终于不是电视屏幕了,只是时不时瞟过去看忠难的手臂,血流成河了他居然还淡然地切着频道。
  切到一本英文电影,他终于把遥控器放下然后自然地环臂靠在沙发背上。
  如他所说,不走,也不碰她。
  但也不包扎,就任由那些细小的血珠滴落下来。
  在经过叁十分钟的心理搏斗之后。
  因果……
  睡着了。
  忠难叹了口气,终于表现出了一丝人类有痛觉的样子,给她盖上了毛毯,随后便翻出医药箱来给手臂及手心手背都涂了药裹上了绷带。
  现在才下午,但应该为晚饭做准备了,不然来不及。
  他站在沙发前等了十几分钟,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盯着睡着的因果,在确定了她绝对是睡着了之后,这才转身离开了客厅。
  穿过长长的走廊,他似乎并没有前往大门,而是往地下室走了,往里,更深的里,没有窗户不见光也不开灯,漆黑无比,他就这样走进黑暗里,走到有异响慢慢地传进他的耳朵,越来越响亮,直到“啪”地一声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那异响跟见光死一样蔫了下去。
  “因果把你吐出来了。”
  那东西颤了颤,就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忠难走到银色的笼子前面,垂眸俯视,一坨蓝色的毛发混着血和脏水黏在那东西的身上,他赤身裸体,指甲被拔光,嘴里咬着一根木条,趴在水泥地上,眼睛被毛发挡住,不知道他看向哪里,但绝对不敢抬头看向忠难的眼睛。
  笼子的门被推开,那东西突然发了疯似的抓上忠难的脚踝,嘴里的木条也不妨碍他发出呜呜的声音,忠难解开了绑着木条的绳子,一声撕裂而沙哑的“我错了”就从那东西声带里逃了出来,往后就是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忠难不为所动,只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你的肉小因都不喜欢吃你还有什么用呢。”
  然后一脚把他踹开了。
  他眼睁睁望着忠难走向那一挂了整面器具的墙,像是在挑选礼服一样地扫视着,最后卸下一把电锯,那东西惊叫着要从敞开着的门逃跑,但是他的左小腿早就在早上被忠难锯下来了,右腿的筋也被挑断了,只有手还能匍匐前进,他就这样挂着那根又小又萎靡不振的阴茎摩擦在水泥地板上。
  因为太好笑了,忠难边走边笑,这地下室空旷,他的笑声还有回音,荡来荡去。
  他不过爬了几米,忠难的鞋子就已经出现在他面前了。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忠难蹲了下来,手指着他用来匍匐前进的手臂,“你这儿要是也不好吃,我就把你剁碎了喂给小西。”
  说着电锯启动的剧烈响声就引得他更为惨烈的大叫:“我什么都听你的!我我你让我杀人放火我都干!我什么都能做我什么都可以做的!而且、而且那不是梦吗?你没有死,因果也没有死,什么都没有发生啊!梦怎么能作数呢?!我怎么会做那种事呢?那不是我、不是——”
  一个巴掌就把他给拍倒在地,把牙齿都扇飞一个。
  “那,你数年的跟踪和录像也是假的?”
  他痛得说不出话,忠难把他混着脏水的蓝色毛发拽了起来,他倒是能喊出“痛”了。
  “而且谁说那是梦了?”
  在这冰冷而空旷的地下室,他的字句就像一滴水掀起了海啸。
  “你也在那无数次轮回里面吧?令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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