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五镇（一）

  “小妹子，一个人吗？俺这里民宿三十一晚，里面啥都有，还有专车接送，可高级了！”
  “小妹子，一个人去哪啊？本地人带你玩遍五镇！”
  “小妹子……”
  “小妹子……”
  ……
  贺思佳看着围上来的中年人，第一次感觉到了手足无措。
  皮卡班车开走了，贺思佳站在原地，背着背包，握紧了肩带。
  三天前，她花了点资金，查了一个星期，终于查到陈书阳小时候竟然在五镇下的小乌村待过一段时间。
  “你看看，是这个人吗？”
  贺思佳拿着小陈书阳抱皮球的照片，递给面前的一对中年夫妇看。
  两人凑近一看，点了点头。
  “是他！是他！”
  妇女说话带着口音：“俺们印象太深刻了，这小娃长得秀气，一点都不像俺村里人。”
  男人补充：“还有带他的那个小妹，也不像是俺村里人。”
  “小妹？”
  贺思佳拿出李小姝照片，手指有些发颤：“……是她吗？”
  妇女拿起照片，看了一会：“有点像……又有点不像……”
  “那个小妹瘦一点，白得发亮诶！当时挺着个肚子，男人家看不出，但是俺们生过孩子的女人都知道，她肚子里其实还怀了个娃……”
  “不过——”
  男人说：“虽说你这照片上的小妹胖一些，黑一些，但这模样还挺像的，应该是她吧。”
  说着想起什么，他们凑过来，挡住嘴小声说：“俺们可听说，那小妹是个官太太，带着小娃，是逃到俺们村里躲灾的！”
  贺思佳抬眼：“怎么说？”
  两夫妇对视一眼，指腹来回摩擦。
  贺思佳拿出一张卡。
  两人惊喜接过。
  “俺们也只是听说……有次那小妹出去买菜了，有几个凶神恶煞的高大男人冲进俺们村，直冲她和她小娃住的房子。”
  “就是那种很简易的茅草屋啊，房主单身汉，前几年死了，那小妹就带着小娃住了进去。”
  “当时那小娃在屋里磨板子，那几个男人踢开门，‘嘭’的冲了进去！”
  “也亏那小娃反应快，像个活泥鳅，‘嗖’地一下跑进后边的林子里。”
  “那天村里在选兵，男人家都不在。那小妹人好大方，俺们看见她回来就告诉了她。她当时挺着个肚子就要去找小娃，俺们几个哪干得过那些壮男人，没办法，只得把她关到屋子里，不让她出去。”
  “后来那几个男人找了几天，没找到小娃，就走了。”
  “我们当时想着，那小娃一个人躲在林子里三四天，没被野兽咬死也给饿死了，就不进林子里找尸体，在后山立个碑烧点钱给娃买点好吃的。结果那小妹倔，不信，非要跑进去找，找了两天没找着，我们怕她再找肚子里的也没，就哄着她，等男人家回来，再帮她一起找……”
  “结果你猜怎么着！那小娃竟然自己一个人从林子里爬了回来！……晕在山洞口的青苔边上，身上全是抓痕。我们找到的时候，他已经饿得皮包骨，差点没气！”
  “……七天，七天啊！那小娃一个人在那林子里呆了七天，竟然都没死……”
  贺思佳目光突然变得寒冷。
  妇女闭上了嘴。
  男人咳了一声：“后来那个小妹就带着娃儿走了，俺们也出来打工，没管村里的事了。”
  贺思佳垂了垂眼。她起身：“三十万全部都在卡里，密码……”
  “小妹，你要去小乌村吗？”
  她刚转身，被中年妇女喊住了。
  两夫妇望着她的眼里多了怜爱：“你去小乌村的话，要在五镇下车。下车后，那些喊你上车的，不要上。五镇现在不像以前了，乌烟瘴气的，你去的话，别一个人去。”
  “你和俺们女儿差不多大，一个女孩子去那……不安全。”
  两夫妇脸上都带着沧桑，贺思佳勉强笑了笑：“谢谢。”
  “那时间不早了，去五镇最后一趟车是在旧车站六点发，你去的话要提前点，不要过这个时间……就在那边那个车站……”
  贺思佳得到消息后，就去翻了五镇最近一段时间的贪污贿赂案件。
  在贺海山面前旁敲侧击提过几次，终于在他笑眯眯的目光下，垂下了头。
  “思佳，你最近对五镇很感兴趣？”
  贺思佳面色平静，内心抓狂：“伯父，思佳想了想，觉得您说的对。现在我也过了吃喝玩乐的那段年龄了，是该跟着章叔叔他们学习学习事情的处理了。”
  贺海山笑眯眯望她。
  望到贺思佳头都快垂到地上了，他才缓缓开口：
  “好。”
  他背过手，声音温沉道：“竟然想学，那就三天后，你跟着07，08他俩，去学习学习，看看他们是怎么处理这些事情的。”
  ——
  两辆车子直直开了过来。
  前面皮卡驾驶位的青年伸出纹了半边花臂，指着人群大声臭骂道：“都他妈给老子滚远点！这女娃是我大哥们的祖宗！”
  几个中年人后退了几步。
  “小贺。”
  看着后车上下来的07，08两人，贺思佳轻舒一口气。
  “贺党书记说你来五镇了，我们来看看你。”
  为首的07是个面容慈祥的微胖中年男人。他笑呵呵地走到她身边，慈爱地望着她：“这边是跨了半个省的偏远郊区了，你一个人从市区转车过来，一路上累着了吧？”
  几个色眯眯看她的中年男人消失在了人群里。
  贺思佳甜甜一笑：“嗯嗯，谢谢叔叔，思佳这几天要拜托您们啦。”
  车子刚开进政府停车场，贺思佳就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豪车。
  那显眼张扬的紫色暴露在阳光下，连门把手都去做了个镀晶。好似就怕她认不出，挂着的京牌号十分嚣张。
  贺思佳跟着他俩进了屋子，一开门，果然看到了陈书阳。
  “哈哈哈小陈真是年少有为，后生可畏！”
  目光一转：“贺党书记的人也来了，啊，这位是——”
  “书记的侄女，贺思佳，镇长叫我小贺就好——”
  “哦哦哈哈哈哈小贺，好，哈哈哈……”
  镇长笑得勉强，低头拿着毛巾一直在擦汗。
  昨天接到通知，说市里来了两大佛，要来参观参观五镇。吓得镇长把贪污的钱连夜埋进了土里，两大佛说来看看风景，身后跟着的全是上头下来的官人。镇长再傻也看出来，这是借着玩的名义，来查他了啊！
  他坐在椅子上，端茶的手都在抖。
  对面的陈书阳噙笑着站起了身：“贺小姐，你好，之前就听说过你，没想到今天一见，本人比传闻中更加气质漂……”
  “你好，陈少爷。”
  贺思佳打断他，敷衍地和他握了一下。
  之后坐下，打完全部招呼，就找了借口出去了。
  陈书阳跟在她后面，也找借口出去了。
  其他人都没当一回事。
  毕竟都当这两位就是来玩的，真正处理事情的，还是他们身后跟着的那几人。